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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修)(1 / 2)

一本划满红色叉的日历僵死地瘫在桌上,蚊子嗡嗡而来。

它的眼睛投向白月,又嗡嗡地飞出窗外。

它的翅膀擦过锈迹的窗栏,于是敏巧地转了角度自诩得意,却未料想从上往下飞来一块重沙,恰好撞在它头顶。

于是它晕乎地旋转而下,先是急速再转轻缓,慢慢地,残旧的身躯瘫在发热的夏地。

两秒后,它恢复理智动动头准备飞走,羸弱的翅膀刚一煽动,一只脚偶然地踩尽它的身体。

鞋底上它的血迹比沙还小。

周六,枝道和他绕着小区逛了一圈后在老路口与他分别,放开他的手后习惯地说:“明天见。”

他说:“记得视频通话。”

|自从山坡事件后,他让她每天视频聊天直到睡觉,如审讯般紧盯她。她不自在地说:“也不能每天吧…”

他低眸说:枝道,我也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是想最后时间了帮你努力上北一。

内容的确是一本正经的讲题,他的声音却在耳机里一次次猛灌春药。于是她总色心荡起他曾在她耳旁色情呼吸。后来不知哪次神秘力量促使,她把被子盖在头上,兴奋且小声嘘嘘地对他说:

“明白…”

“嗯?”

犹豫半久后。“…我想听你连着说两个四声的‘嗯’。”

他下意识尝试,第一声“嗯”还没脱口便被立马回。

他轻咳一声。“该睡觉了。”

少女蹬腿,装模作样。“你不说人家睡不着。”

他低了下颌只看到头顶。软软的黑发像绸,漂亮眼睛如灵巧的飞燕,似藏千海。

空气中大片的沉默如阴沉山岗,仿若下一刻狂风骤起。

“你真的要听吗?”他问。

她突然不好意思。“哈哈…我开玩笑的。”

又是一片安静。她以为他已挂断通话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两声少年清柔的喘词。

闷声含媚,仿若糖丝。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就说声晚安,随即系统提示她视频已中断。

她回神后已不由勾起嘴角痴笑,手机放在脸前嘟囔,手指不停地戳着屏幕。

乖乖。又害羞了。

哼,蹭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少年按住蓬勃的欲望,快速关闭了视频窗口。他从黑屏反光里看到他的眼睛,溢出的。

腥气咄咄。

她回思绪,对他点点头。“嗯。”

他先离开,进单元门前又转身看了看她。她朝他笑着挥挥手,他才缓慢地抬脚离开进了单元门上楼。

她看着他上楼,直到消失,笑容渐渐拉回平线。

忧愁又排挤开心。

她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出五步。低头的她撞到了人,软躯里携有熟悉味道。她下意识抱歉后抬头。李英冷成冰的脸正在她头顶。

“妈…”她佯装冷静。

“跟他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心比摇骰还乱,指甲掐进肉里。“…什么…什么时候?”

“枝道。我说的话你完全不听是不是?!”

“妈,我…我没…”她慌得语无伦次。她总学不会镇静。“我和他…同学…没。”

她省视她无措的神色。“我一直站在亭子里。”

你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盯在眼里。

她顿时像斗败的公鸡低了头,掌心里密密麻麻全是指甲印。

“先回去。”李英走在她前面。

她只好胆怯不安地跟在她身后。脚上像束了一条条枷锁,她的步子迈得很慢,慢如被砍去了脚腕。血行逆流、心下坠深海。

“跪下。”

她乖乖地跪在地板上,低着头承受静默里弥漫的硝烟。她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枝盛国一直在喘气,更像是用力吸氧。

一张纸甩在她肩上,锋利的纸页擦过她的脸颊,她想去抓,又按下了。随即暴怒的吼声划伤她的耳朵。

“你跟他签的什么?!”他怒瞪的眼神像要撕裂她。

她剧烈颤抖地轻轻打量一眼:一张签字盖印的协议。

口齿不清。“陈…”

“陈尧那个狗日的!”他愤怒地踹了一脚茶几。茶几被踢退得变形,上面物件摇摇欲坠,一个茶杯清脆地摔碎在地。

她又开始剧烈颤抖,战栗在旗鼓。她的头埋进地里,指甲与掌心肉决斗。

嘴里艰难小声地冒出:“他说…”

枝盛国眼眶湿润,他捶着胸口嘶声力竭地打断她的话。“他妈的他故意拿给我看!老子之前陪笑得跟个孙子一样求他借钱!结果他狗日的却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枝道!你不是个孩子了!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你做之前能想一下后果吗?!高考是你的前途!你的后半辈子!你的命!穷人除了靠读书改变命运还能靠什么?!你签这些,那我辛辛苦苦养你读书来咋子?!我现在没钱没势的拿啥子跟他对着干?!又拿啥子跟他说你签的不算数?!我拿这条烂命吗?!”

“你他妈就是个蠢货!”

她猛地抬头,眼泪流进嘴里。

“我就是蠢!”

“我就是不想看到家里一辈子都在躲债!没有学历就不能活了吗?!世上没有文凭活得好的多的是!”

“那是别人!那么多人想上大学你以为是上着玩的吗?!”

“那为什么非要上大学?!以前的人没上大学干不出成就吗?!我卖了几百万够了!反正读书也是为了挣钱,你就当我在挣…”

突来的一巴掌用力扇断了她的话。

他的怒达到顶峰。“你他妈懂个屁!”

他的手颤抖得像得了病,眼睛泛红。空间里清脆的声音浇熄了激昂的争执。这段冗长的静默像透明罩子窒息了她的咽喉。

她低下头,发出破碎不堪的羸弱声音。

“我该懂什么…”

懂小恶使人唾弃,大恶受人敬仰?懂被人逼着做选择时永远都能清醒透彻?那时她只有十七岁,她能想到的就是牺牲她然后让家里少受点罪。用现在去套支未来的人还少吗?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牙齿磕到嘴皮,血味从嘴角漫出,脸颊的烧灼令她闭了眼舔去血腥。

“反正都签了,我自作自受。”

他如泄气般瘫在沙发,李英偷偷抹走眼泪,她拉了拉他示意他进卧室。

她还跪在地上,任潮水一层一层的吞没她。

最后只有李英出来。她让她起来,用手指抹去枝道脸上的泪后,叹口气说:

“跟明白分了。”

她的眼睛渐渐失焦。“妈…这两件事没有影响的。而且都快高考了,高中不准谈恋爱,高考完不可以吗?”

“你以为那么容易?”她摸了摸她的头,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枝道你年纪小想不到那么远,我就挑明了跟你讲。选择一个人还要看他的家庭,你明阿姨性子变了很多,我觉得她多半不会让你跟她儿子在一起的。我说现实点,省得你抱希望。你以后…如果读不了大学,他妈更贬低你。明白他的未来肯定好,你呢?长时间相处,以你的性子真能忍受你们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吗?如果双方太不平等感情就会畸形。明白这孩子我看他平常挺傲的,他能忍耐你多久呢?我听过明月说她想把她儿子送出国读书,到时候你要异国恋吗?”

大人总谈后顾之忧。

“你想嫁给他吗?他愿意娶你吗?没有保证的感情有必要再谈吗?”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寸木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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