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一路来,真有些渴了,她揭开茶盖,浓香喷鼻,茶汤碧绿清澈,茶叶一芽一叶,有些蜷曲成螺,有些已经逐渐舒展,叶底嫩绿明亮。她细细闻了一下,还带着淡淡的果香,不仅正宗,还是在果树间生长的碧螺春茶。
毫不夸张地说,沈清月抛开前世经历不谈,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茶。
这青石斋不过一个古玩装裱店子,怎么会用这么昂贵的茶叶招待客人,何况她又不是什么贵客,难道说,请她帮忙的那管事mā mā 的主家非常尊贵?
沈清月心下生疑,却眼眸半垂,呷了一口碧螺春,对那管事mā mā 好奇起来。
喝过茶,胡掌柜同沈清月随口聊了两句,他年纪比她父亲还大,气质也不像普通商人那般奸猾,而是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问的也都是得体适宜的问题,既容易回答,又不探问她的家事,非常有分寸。
沈清月笑着应对。
没坐多久,店小二就在楼下喊说客人来了。
掌柜的下去迎客,沈清月跟着起身,他拱手道:“姑娘请坐,请姑娘帮忙,怎好劳动姑娘。”
沈清月点一点头,坐下了。
掌柜的下去与客人说了两句话,便领着客人上楼来。
沈清月起身准备同那mā mā 见礼,她刚刚站起来,便看到楼梯上的妇人越走越近,妇人梳着圆髻,头上簪着碧绿的玉簪,慢慢又露出了额头、鼻子,然后就是全脸。沈清月瞪大了眼睛,讶异地张开嘴巴——来人竟是罗mā mā !
怎么会是罗mā mā !她不是在绣房管事么,怎么会成了别人家的管事mā mā !
前世两人一别便是天人永隔,时隔几月再见,已是来世,沈清月恍恍惚惚之间,想起了罗mā mā 陪伴在她身边的日日夜夜。
沈清月顿时眼眶湿润,心如擂鼓,恨不得拉着罗mā mā 的手问个清楚,可罗mā mā 和蔼而又陌生的眼神,疑窦丛生的事件,令她立刻清醒过来。
她微微一笑,先福了福身子,忍下哽咽,轻声道:“mā mā 安好。”
罗mā mā 穿着体面,绸缎褙子,下着长裤,头发一丝不乱,圆脸大眼,非常可亲,她手里拿着一幅画卷,连忙扶起沈清月,道:“姑娘客气,姑娘请坐。”
胡掌柜邀二人坐下,又亲自斟茶。
罗mā mā 报了姓氏,说明来意,摊开画卷,皱着眉似乎焦急地问:“姑娘看看,这花可否能做出来?”
沈清月低头看去,工笔画非常细致,花朵设色艳丽,有点儿眼熟,她往署名之处看去,竟是道山真人之作!
难怪这样逼真。
罗mā mā 软声问她:“姑娘可有把握做出来?”
沈清月点一点头,抬眸笑道:“有。”
罗mā mā 大喜,当下道:“多谢姑娘!”她与胡掌柜对视一眼,随后又看着沈清月和软地笑道:“也不知是不是唐突了姑娘,其实我本想去府上请姑娘一试,不过这只是我私心里想孝敬主家,以我之名,怕是不便登府,所以才私下求了姑娘。”
沈清月娇面含笑,道:“罗mā mā 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罗mā mā 又问:“请问姑娘几日能做好?”
沈清月反问她:“冒昧问一句,罗mā mā 主家是几日后就要离京了吗?”
罗mā mā 道:“也就五日后了,所以怕是要劳累姑娘了。”
沈清月许诺道:“三日之内,我便将通草花送来。”
罗mā mā 眸光明亮,笑着谢她。
沈清月拿了画,便带着丫鬟先走一步,正好沈世兴点完卯回来,到了街头,fù_nǚ 二人的马车一道往沈家去。
回了雁归轩,沈清月就一直在想罗mā mā 的事,到了夜里,晚风生,吹皱一池水,她不大睡得着,点着蜡烛坐在罗汉床上,和春叶两人打络子。
春叶打的很入神,沈清月却在出神,实在是太蹊跷了,她身边正好没了管事mā mā ,于是罗mā mā 的主家就要调离京城,又通过胡掌柜请她帮忙。
那么是不是下一步,她若跟罗mā mā 有了往来,便顺理成章地请了罗mā mā 进府替她管事?
前一世沈清月尚不觉得,可这一世回想起来,两次和罗mā mā 相遇,都是罗mā mā 有求于她,她自然对罗mā mā 放松警惕,渐渐有了往来,彼此信任,罗mā mā 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人。
沈清月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即便罗mā mā 一直对她很好,可这种捉摸不透的茫然感,让她有些担忧和恐惧。
也不知道罗mā mā 所谓的“主家”到底是哪一家,罗mā mā 又为什么要帮她?胡掌柜为何要帮罗mā mā ?是罗mā mā 求胡掌柜帮忙,还是胡掌柜跟罗mā mā ,根本就是一起的。
这些事丝毫没有头绪,沈清月仅凭目前的线索,根本探查不出来。不过周学谦好像和胡掌柜也认识,她不如找机会上山去问问他,胡掌柜到底是什么来头。